2014年2月14日 星期五

〈純白世界〉



  「當冬天來臨時,所有的花都會枯萎的……」她站在大宅前的樹下喃喃自語。
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這棟大宅就籠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對於陌生的環境,她顯得有些徬徨無助。
  她沒發現人偶少女對她的手足無措都看在眼裡。


**

  我是夏洛特。才來到這個世界沒幾天。這是一個我無法理解的世界,和自己一樣被稱為「戰士」的各種個性鮮明的人們也是,就連戰鬥……都讓我無法理解。他們說,只要戰鬥就能讓自己取回失去的記憶。可是日復一日的戰鬥,真的能達到想要的結果嗎?我想回到從前……但過往的日子已不復追尋,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讀過的童話故事中,海面上閃閃發光的泡沫終會幻滅。

  今天與平常相同,起床後就要準備與引導者小姐一起執行任務。她總是說這樣能讓我變強,可是變強之後,就會有什麼不同嗎?
  但當我走出大宅,卻發現所有的戰士都聚集在戶外的空地,氣氛似乎很輕鬆。
  「大小姐說今天不執行任務。要讓戰士們放鬆一下。」那位紫衣的侍者我見過,他是我甦醒後第一個看到的人。現在他正帶著親切的表情向大家解說著。他對我微微一笑,我只能緊張地向他點點頭。

  「今天,大家好好玩雪吧!」她就是我們的「引導者」,其實我不太清楚這個少女的事,甚至有點怕她,她不是人類,卻又很像人類……總是用機械般的,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說著話,但是有感知能力、有情緒,甚至有時像是人類小孩般的任性。
  她舉起小小的圓鍬和一位黑髮戰士開始堆起雪人來。
  啊啊,好像玩得很開心的樣子呢。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站在一旁看著大家打鬧著。

  「夏洛特小姐,不加入我們嗎?」那位長著獸耳的少女對我說話了,她的雙頰凍得紅撲撲的,卻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其實很想往前走……可是……
  「一起來玩吧。」有一隻小小的冰冷的手牽住我跑了起來,過於強大的拉力讓我一個踉蹌差點往前倒。
  「引導者小姐……」我有點驚訝。這位一向面無表情的引導者居然笑了,雖然不過是嘴角弧度稍稍改變,但她現在看起來極像人類小女孩。她蹲下來,抓了一把雪塞進我的手裡。
  「好冰!」
  「可是,很好玩。」
  「所以,不要害羞,夏洛特。一起玩吧。」
  「好、好的。」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就脫口而出的這句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堆雪人真的很有趣,這是從前沒有過的經驗。雖然記憶有點模糊了,但以前每到下雪的寒冬,我總是躲在屋內看著外面的一片純白,很美但也很不真實。現在接觸到的雪跟以前看過的雪是一樣的吧?不過現在,多了一份特殊的感覺,我也說不上來。
  「不可以發呆喔!」啪。有一團雪砸到我身邊,我下意識的閃過了。那是最近常跟我一起進行地圖任務的音音夢小姐,她現在是小孩的樣子,手上拿著雪球調皮地笑著。
  「媽媽妳真壞!」「才不是妳的媽媽啦!」音音夢小姐身旁的紫髮少女今天的笑容不那麼可怕了。放眼望去,大家都盡情玩鬧著。我也忍不住抓起腳邊的雪,仔細做出一個漂亮的圓形雪球。
  「那麼,失禮囉!我要攻擊了!」啊啊,這句話好像有點大膽呢。可是大家並不介意我的不禮貌,一來一往的雪球砸在身上一點都不痛,這無止盡的下雪天也沒有前幾天想像的那麼令人不安了。

  今天,好開心喔。我好像不那麼害怕這個世界了。

  吃過晚飯後,我偷偷溜出來看雪。好漂亮,一片銀白。但風雪還是不留情的啊。這樣的冬季時節,草木與動物都消失無蹤。如此情景看來還是有些寂寞呢。
  「果然還是這樣嗎……當冬天來臨時……」
  「當冬天來臨時,正是萬物蟄伏等待新生的時刻。」
  「!」說話的褐髮青年我不太熟悉,但似乎是位比我稍早來到這棟宅邸的戰士。
  「所以不需要惋惜冬天的荒蕪,因為生命們經過長長的沉睡後會再次甦醒過來。」我有些迷惑地望著他,這句話似乎有點道理……
  「啊、您好。」回過神來,我緊張地向他問好,對方也點頭回禮,他的態度看起來比外表親切許多。
  「夏洛特小姐,她,很擔心妳喔。」
  「『她』是指……引導者小姐嗎?」青年點點頭,然後指指他的腳邊。
  我嚇了一跳。我完全沒注意到引導者小姐躲在這位戰士的背後。
  「她有話想跟妳說。」他蹲下身摸摸引導者的頭,然後將她輕輕往我的方向推,她意外的有些侷促不安。褐髮戰士轉身離開,現在只剩下我和引導者獨處了。怎麼辦……我有點緊張,從來沒有跟她單獨待在同一個空間的經驗,都是和其他戰士三人一組出外執行任務。這個時候,我應該說……

  「夏洛特,適應這裡的環境了嗎?」引導者小姐率先打破沉默。我遲疑著該點頭或搖頭,來到這裡之後我始終處於不知所措的狀態,但為了取回記憶,我還是努力面對每一場戰鬥,盡自己的力量幫助隊友,扮演著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至於適不適應,我還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今天玩雪的活動,是特別為妳辦的。希望妳可以快點融入大家。」
  「欸?是這樣嗎?」
  「沒錯。夏洛特,這段時間辛苦妳了。妳幫了大家很多忙,謝謝妳。」
  「我、我並沒有做什麼,這些都是應該的。」
  「可是,妳很努力喔,謝謝妳。」我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大概是不習慣這樣的話語吧?可是,要向引導者小姐回應些什麼才好……
  「妳臉紅了。好可愛。」
  「咦我……」我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引導者牽著跑到大宅前的空地上。天空朦朧的雲層隱約透出像是月亮的光芒,雪地映照著微弱的光,好像不再那麼昏暗,反而是一片美麗的純白。雪地上印著清晰的兩排腳印,是我和引導者小姐的。
  「以後,也要請妳多多指教了,夏洛特。」
  「嗯!」我開心地點點頭。

**

  從戶外空地朝聖女之館的方向看去,細細綿綿的雪像糖霜一般覆蓋著這棟宅邸。這個世界,是純淨的白色。掩埋在雪下的萬物正等待著暖春的到來,而被塵封的往事,也會隨著時間一步一步前進而逐漸明朗吧。

  她牽著人偶少女的手,伸手接住一片緩緩飄落的雪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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