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14日 星期五

〈那天,妳說〉



  「我們往前走的話,會到哪裡去呢?」
  「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麼,我陪妳一起走吧?」
  那天,妳這麼說著,一邊牽起我的手。我還記得,但我不懂。
  因為我只是一個沒有心的人偶。



  「他,還有她,都受傷了。」
  「沒關係,我來幫大家治療。打針不會痛的哦──」
  妳總是用溫柔的微笑說著,每次大家負傷的時候。當妳對我們微笑,我聯想到冬天暖暖的太陽,為什麼?
  沒有溫度的人偶,也能感受到暖意嗎?


  「好麻煩,快點解決掉吧。」
  「當然沒問題~不過在這之前,得先喝杯牛奶──」
  有時候,妳會這樣說。語氣中帶點俏皮,即使那天已經殺掉了很多怪物,好像很累很累的樣子。我沒有感覺,而妳似乎也沒有感覺。
  真的沒有感覺嗎?


  「唉呀,這次的敵人有點強,看來必須請大家捐點血囉──」
  「捐血是不是很痛?」那天,我這麼問。
  「會不會痛啊……應該還是會有一點點痛吧?但是為了大家,有時候還是不得不捐血呢。」那天,妳歪著頭思考了一下,再次露出可愛溫暖的笑容。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謝謝妳一直以來的照顧,我現在已經變強了。」
  「這是應該的~因為我喜歡照顧人嘛。」對逐漸成長的新戰士,妳像個大姐姐一樣說著。
  「糟糕,衣服弄髒了,還流了好多汗……」
  不知道為什麼,我伸出手,擦乾妳濕濕的額間。
  「謝謝妳。」那時候,妳說。
  我好像懂了。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要謝我呢?


  「不管是怎樣的傷,我都可以治療喔。」
  「人偶的傷,也可以治療嗎?」
  「人偶…是指大小姐嗎?
  「我不會讓大小姐受傷的喔。」那天,妳這樣說。
  妳小小的手掌摸了摸我的頭,像是有種暖流注入身體,就算是沒有心靈的人偶的傷,也能治療對吧?


  「魔物又害你們受傷了,為什麼牠們那麼強……」
  「大家的傷,全都交給我吧,我會治好大家的!」
  「別走了,太危險,太辛苦…我們就停在這裡吧……」
  「不可以,我們要繼續往前走,這是跟大小姐約定好的,不是嗎?」
  「我們不怕危險的。」
  「一直走下去,就可以找到為什麼要一直走下去的答案了。」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陪著大小姐。」
  「怎麼又受傷了呢?現在就開始治療吧──」
  這天,那天,好多好多天,妳都是這麼說著的。


  我是個沒用的引導者,總是讓你們痛,讓你們流血,對付魔物的時候是,對戰的時候也是。
  「不要再打了……我們投降……回家……」那天,我只記得,我說著如此懦弱的話。記得…我的聲音好像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吹起了一陣寒風,還是因為哽咽。
  「我還……可以戰鬥,不要放棄……」
  「戰到死也無所謂的,我們早就已經死過一次了不是嗎?」
  「不放棄的話,就有希望獲勝……」
  「妳現在需要做的事,是指引我們獲勝的方法,而不是哭喪著臉想認輸……」
  「看來,只能這樣了……雖然我也很想打敗對方呢。」還有妳略帶懊惱的神情。
  「要連我的份一起加油喔,一定會贏的。」以及那天,妳那麼說。
  「因為良藥總是苦口嘛。」
  妳好像眨了眨眼。妳的微笑消失在狂風捲起的沙塵中,消失在模糊我眼珠的透明水滴中。
  那天,妳用一貫的笑容說著,將其他戰士的傷全部治好了,只是……
  我們贏了,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好痛。
  為什麼會痛?痛的是心嗎?人偶不是沒有心嗎?
  我以為我懂了,但好像還是不懂。


  「敵人真的越來越可怕……我們待在這裡就不會受傷了,不要再前進了好不好?」某一天,我說著,心疼的說著。
  「別任性了,大小姐。」
  「太寵我們的話,我們是無法變強的。」
  「想找回遺失的記憶的話,就必須往前走。」
  「偶爾受點傷也不錯,不是嗎?」
  那天,你們是這樣說的。
  「不必害怕,因為有我在喔。」而那一天,妳如此說道。
  我的胸中好像被什麼重擊了一下,不痛也不暈眩,反而像是溫熱的空氣蔓延全身。這種感覺我無法理解,但似乎是被稱作「感動」的名詞。我……在感動嗎?
  那天,我牽著妳的手,又往前邁出了幾步。


  「就算自己會受傷……妳也還是要治療別人嗎?」這天,我遲疑著問妳,語氣中帶著疑惑。
  「當然要啊!因為救人是我的天職啊。能夠幫助你們,我真的真的很開心哦。」
  「……犧牲自己……也沒關係……嗎?」
  「只要是為了大家,沒關係──」這天,妳笑著回答,聲音裡帶著堅定。
  我發現自己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看著妳的側影,想起妳一開始到現在所有戰鬥的情景,細心治癒大家的情景……表面上是我帶領戰士們,但實際上是你們帶領著我吧。往前走的沒有盡頭的遠方,會有什麼呢?
  妳總是為別人著想,那我,我能夠為妳做什麼?


  那一天夜裡,我偷偷溜進妳的房間,妳睡得很熟,看著妳帶點疲憊的神情,我有些難過。我知道妳一直都那麼溫柔,我知道。
  可是,妳知道嗎?妳的微笑像是無形的藥,總是能治療我沮喪的心情……雖然我不確定人偶到底會不會沮喪。
  「辛苦了,好好休息吧。」試著拉起薄被輕輕幫妳蓋上,我想妳一定不知道。不知道反而比較好,因為我不擅長表達這種情感,我只是一個稍稍萌生了一點點意識的渺小人偶。不過……如果妳可以帶給大家像冬日陽光般的溫暖,那麼也許我也做得到呢。只是現在我的舉動還有些笨拙,不多練習不行啊。
  那天,走出房間前,我悄聲在妳耳邊說了這句話。很輕很輕的說,希望妳不要聽到才好,如果妳知道了,我一定會不知所措的。


  「音音夢……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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