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29日 星期五

3381年 「全滅」


出葉中心,無CP
內有連隊相關成員R卡劇透



  出葉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淅淅瀝瀝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的雨。
  四周是刺眼的白,以及刺鼻的藥水味。
  養傷的日子或許對時間的流逝極度遲鈍,窗外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漸漸地數不清楚究竟過了多少個晝夜。
  距離E中隊出發討伐渦,又過了多久呢。

  耳邊滴答滴答的點滴聲,從心煩到習慣;同樣滴答滴答的雨聲,卻讓人如此焦躁不安。
  如果自己能好得再快一點,是否能趕上助戰友們一臂之力?
  只是每次詢問軍醫,得到的都是必須臥床靜養的答案。
  ……其實不是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但仍有一絲盼望,盼望哪天一覺醒來,身上的傷能奇蹟似地全數痊癒,然後便能整裝前往渦的討伐地點……

  直到那個消息傳來。

  E中隊參與的討伐戰慘敗了。
  他透過病房的窗戶看見的,是失速的武裝船以幾近墜毀的姿態迫降地面,瀕臨破碎的船艙裡只有步履踉蹌,即使被急救小組攙扶仍行走困難,卻堅持不需要擔架的迪諾,以及頭上紮著繃帶也止不住汩汩流出的血,昏迷不醒被抬出來的馬庫西瑪斯。

  其他人呢?

  出葉躺回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欺騙自己,其他人只是在下一艘回程的武裝船上。
  但直到那一天結束,窗外都沒有再傳來任何交通工具降落的聲音。

  迪諾與馬庫西瑪斯兩人馬上被緊急治療,聽說迪諾很幸運地保住一條命,而傷得更重的馬庫西瑪斯卻在幾天後,以需要精密治療與照護的理由送出了連隊營區,就此不知去向。
  出葉想去探望,無奈他的身體狀況還不到被允許可以下床走動的程度。

  他只能遵照醫囑,默默等待。
  雖然他一向討厭等待。


  「欸,你聽說了嗎?那些工程師帶了一批救護小組去那個渦的附近,就是E中隊全滅的地點啦。他們去勘察跟找尋生還者,結果……好幾個回來後不是嘔吐就是生病發燒呢!」某天,兩名推著醫療用推車的醫護兵準備做例行的病房巡視,走到出葉病房附近時,其中一位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對他的同伴這樣說道。
  「怎麼回事?被逗留的敵性生物攻擊嗎?」另一位醫護兵熟練地將繃帶剪成適當的長度並捲好,隨口回問著。
  「不不不。」挑起話題的醫護兵壓低聲音說道。「聽說那個景象簡直是人間煉獄啊……那些遺體,呃不…屍塊,已經血肉模糊了,最後只好各挖一點裝到棺材裡意思意思……」
  「好了別再說了!光用想的都會做惡夢了吧!等等小聲點,裡面的人……」
  他們若無其事地走進病房,若無其事地整理器材,病床上的出葉正熟睡著。兩位醫護兵輕手輕腳地離開後,出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但他的眼神極為哀傷。
  「全…滅……」他顫抖著,以虛弱而沙啞的聲音喃喃自語。


  沒過多久,原本受傷住院的E4小隊隊員連同討伐戰中活下來的迪諾都移動到一座隱密的建築休養。據稱是「醫療設備更先進」的新救護棟,但那裡的病房甚至連窗戶都沒有。

  迪諾被移到出葉隔壁的病床,只是他們鮮少交談。
  原本活潑聒噪的迪諾,現在最常做的事是躺在床上,盯著慘白的天花板發呆,一發呆就是大半天過去。

  之中發生了什麼事,出葉不敢問。
  他知道一定是痛苦得難以回想的記憶,因此他不敢問。他怕問了身為極少數生還者之一的迪諾後,會間接讓他想起那時的慘況。
  「里斯……去救…羅倫斯…危險……」
  以布簾隔離的另一張病床上,偶爾會傳來迪諾因為痛苦而發出的夢囈。出葉能勉強辨別的字句,只有這樣。
  出葉只能靜靜地偷聽前來幫他們換藥送餐或調整點滴的醫護兵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再默默地把殘缺不全的情報在腦中逐漸拼湊成不甚完整的情景。

  所以,從現場的爪印及遺體的傷痕來判斷,他們是遇到了一大群龍形魔物。
  所以,大部份的戰友都像螻蟻一般被撕扯成碎片,被龍火燒得焦黑,連誰是誰都已經分不清楚。
  所以,里斯與羅倫斯最後還是沒有回來。

  所以,E中隊已經不存在了。


  這段期間的變化,出葉隱隱約約猜想得到。
  從他們搬遷到的新病房,到問起相關事件時,照顧他們的醫官與醫護兵含糊其辭的對應、刻意掩飾的態度,甚至是E中隊犧牲者低調的公祭,以及連屬於E中隊隊員的他們都無法得知的葬禮日期。
  聽說連隊在討伐戰過後不久就進行了大幅的重整及編排,新中隊依舊按照字母順序排列,但獨缺了E這個字。

  E中隊真的全滅了。
  連帶他們這幾個倖存者,也「全滅」了。

  他們已經是不存在的人,活著的紀錄大概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見了。
  還能再回到連隊嗎?出葉總是告訴自己絕對可以,但……


  一天一天過去,再重的外傷都會慢慢地好轉。雖然還沒達到完全恢復的程度,但總算是被允許可以在房間附近做些簡單的自我訓練。拄著拐杖確實十分吃力,但若不快點恢復健康,無法幫助連隊做些什麼的話,自己都無法認同這樣的自己。出葉以這樣的心情努力地復健,也許……隱約還帶著一份無法參加討伐戰,對死去隊友們的愧疚。迪諾也開始進入復健的狀態了,只是他身上有幾處不容易痊癒的傷,仍須一天換好幾次藥。
  隨著時間不斷往前走,迪諾的話逐漸多了起來。除了與出葉聊以前連隊訓練時的趣事,也會跟前來複診的醫官或幫忙清創的醫護兵嘻嘻哈哈地談論各種話題。不過當他們離開病房之後,迪諾又會繼續盯著天花板發呆。
  出葉當然猜得到迪諾內心會有多痛苦,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免再次碰觸那些傷口。

  心裡的傷口。


  「走吧!趁今天天氣好。」那天,迪諾帶著包裹繃帶的笑臉向出葉道早安,然後將一張有些潦草的手繪地圖攤開給他看。
  「走…去哪?」出葉盯著地圖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認出上面畫的像是他們所在的醫療建築,以及連隊訓練所等地的相對位置。
  迪諾笑笑,掏出一張有些破損的照片,那是第二期生初進連隊時,全體隊員在武裝船前拍的大合照,上面印著一張張青澀,卻笑得無所畏懼的熟悉臉孔。

  「當然是,去看看老朋友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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