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男傳奇〉

現代企劃──出葉單人

出葉中心+迪諾

　　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了快一個禮拜了。

　　出葉望著窗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苦悶。

　　時序正值寒冷的冬季，冷風、冷雨，加上苦澀的心情，這讓出葉怎麼樣都高興不起來。

　　「難道是因為我……嗎。」

　　雖然出葉並不承認，但從小就被叫做「雨男」的他，總是會在國小遠足的當天、穿新衣新鞋到學校的時候，或是大考出門那一瞬間，讓原本晴朗的天空下起雨來。

　　下雨這種事怎麼會跟我有關呢……是天氣的問題吧。出葉總是這麼覺得。

　　他不願承認是自己的運氣特別差。

　　還在下，今天出門打工又要撐傘了……真是麻煩。出葉無奈地看著外頭似乎沒有轉小跡象的雨勢，心中這麼想著。

　　「嘿！出葉，有件事情想拜託你！」走進房間向出葉搭話的人是同學兼室友的迪諾，看他笑嘻嘻的表情，準沒好事。

　　「可以借本大爺三塊錢嗎？」

　　「……又中獎了？」

　　「對啊！真是超幸運的！一千元喔！可惜本大爺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啦！等等去郵局換完錢後就馬上還你啊！再請你一杯飲料！」迪諾手上揚著一張便利商店的發票，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上面的消費金額：10。

　　看著迪諾一邊五音不全地唱著「月底前都不用勒緊褲帶吃泡麵囉」一邊蹦跳著出門，出葉只能嘆口氣，盯著自己只差0.5分就能申請獎學金的成績單發呆。

　　有時候，出葉不禁會想，自己的好運是不是全都跑到迪諾那兒去了。

＊＊＊

　　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了快兩個禮拜了。

　　難得的連假，卻因為下雨而不能出門……這一定跟我無關對吧。出葉這麼想著。坐在電腦前，他瀏覽著網路上的新聞，「日月潭九蛙全露臉」的標題映入眼簾。

　　點開連結，他看著新聞照片上乾涸龜裂的土地，再看看窗外好像永遠都不會放晴的天空，明明自家附近一直都在下雨，其他地方居然缺水缺成這個地步嗎？在南部念書的高中同學里斯也說，某些地方已經採取第二階段限水了。

　　啊啊，真想把這些雨水送給他們啊，老天爺下雨……怎麼就下得這麼不平均呢？

　　期末考剛結束，加上獎學金又飛了，出葉根本無心讀書，他神情恍惚地隨意點選著Facebook上的訊息，忽然右上角亮起紅底白字的通知，出葉移動滑鼠游標點下，發現是學弟弗雷特里西轉貼了一則新聞，還在留言裡標記了出葉的名字。

　　「徵求雨男雨女！缺水的農田需要你們的神力相助！」

　　「哈哈哈出葉學長！快用你神奇的力量去幫忙他們下點雨吧！農作物們都要沒水喝囉！」

　　出葉看著轉貼留言下朋友們點的幾十個讚，他感到非常、非常頭痛。

＊＊＊

　　這天與平常沒什麼兩樣。出葉一貫地穿著連帽外套，背著簡單的包包搭車前往約定的地點，但奇怪的是，他一走出車站，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馬上就轉為陰涼的天氣。

　　「今天是怎麼回事……」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撥了電話給等等要過來接他的老伯伯。聽說他們家的鳳梨園已經乾旱很久了，雖然鳳梨是很耐旱的植物，而且水分少的話果實反而會比較甜；但拜老天爺所賜，近日乾旱得連一滴水都不給，已經連鳳梨都快撐不下去啦。所以老伯才會聽小孫子的話，半信半疑地上網徵求雨男雨女。

　　「嗨！年輕人，你就是出葉嗎？」戴著斗笠，膚色黝黑的老先生揮揮手走向出葉，他愣愣地點點頭。「謝謝你來玩啊！我們家種鳳梨的，叫我旺來伯就可以啦！」自稱旺來伯的老先生露出友善純樸的笑容，邀他坐上了一輛小發財車。

　　「其實喔，沒效也沒關係啦！之前我孫子請了兩三個說『會下雨』的年輕人來玩，也還是一滴雨都沒下啊！不過，來我們鄉下走走也不錯啦！也可以邀你的朋友來採水果，我們都很歡迎喔！」旺來伯看著出葉笑了笑。「今年也真的是比較奇怪啦！不過我們這一行的，就是看天吃飯咧……」老伯手握方向盤，閒聊的話語間似乎夾雜了苦澀。

　　出葉看著老先生的側臉，忽然非常希望自己真的就是大家從小開玩笑亂叫的「雨男」，或是有揮揮手、念念咒語就讓老天馬上下雨的超能力。

　　小發財車逐漸駛向鄉間小路，一片灰綠色的田野在眼前擴展開來。看來這附近幾乎都是栽種鳳梨的農家吧。寬闊的田間零零星星地散落著幾座簡單搭建的小屋，那是都市從未見過的風景，平靜而祥和，美麗的小地方。

　　「這就是我們家的鳳梨田啦！現在快要開花了，再沒有水的話，之後果實會長不好咧。」旺來伯把車停在路旁，請出葉下車走走。「不過你們年輕人一定很少看過鳳梨田吧！沒關係啦，來玩玩也……」出葉的腳剛踏到乾燥的柏油路面，老伯的話還沒說完，天空便響起一道悶雷。有幾片烏雲緩緩飄了過來。

　　「是怎麼樣啊……」旺來伯瞇起眼望著天，出葉則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難道……」出葉喃喃自語著，烏雲聚集得越來越密，不時夾雜幾聲雷響及原本不曾有的風聲。

　　很快地，天降甘霖。

　　「唉唷喂呀！下雨了，下雨了啦！別站在這，快跑啊！」出葉感覺肩膀被猛拍了一下，是旺來伯催促他快點進路旁的農舍躲雨。

　　「年輕人，」坐在鐵皮建造的小屋裡，旺來伯笑得燦爛，遞給出葉一條毛巾。「你真的是喔，很厲害欸！」說著，又猛拍了出葉一下。「這下有雨水了，可以暫時安心了啦。」真性情的老伯看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臉上卻淌著兩行清淚。

　　「啊，讓你見笑了，剛剛不小心淋到雨啦！」驚覺到自己的失態，老伯慌慌張張地用手胡亂擦著眼淚。

　　出葉把剛剛的毛巾還給旺來伯。「那，阿伯……把臉上的『雨水』擦一擦吧。」

　　那天，出葉受到當地居民們極度熱情的款待。他忽然覺得這奇妙的「雨男」能力好像沒那麼令自己厭惡了。

　　臨走前，天空仍下著不大不小的雨，出葉撐著傘在車站向來送行的大家辭別，明明才相處沒幾天，卻像是認識很多很多年的親切長輩們，所有人都非常可愛。與旺來伯做了明年再來玩的約定，出葉的臉上浮現好幾天來難得的笑容，就像陰霾許久的天空露出一絲光芒那樣。

　　「雨男啊……」出葉終於回到自己的學生宿舍，他望著仍然灰灰陰陰的天。「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淡然一笑，他轉動鑰匙，走進屋內。

　　至於出葉後來是怎麼被各個水庫管理單位搶著邀請去當地作客，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